斑斕的城市建築水彩、冷靜的地界概念創作,蔡國傑的藝術看似紛雜,然而表象之下,作品總離不開對文化體系的思索、整理,在解構與重組之中創造。
玫瑰堂、官也街等生動的澳門城市印象,是強烈的色彩躍然紙上。它們披著西方的艷麗衣裳,實質頂起漢字古老筆法的骨。仔細欣賞,便能輕易察覺畫內中國書法中軟毛筆的提按、點勾,筆力蔓延,線條隨筆勢展開,時而雄健,時而嬌纖。方折彎曲之間,見飛狂、沉緩,符狀順勢串連、結體,一筆一劃拼出景物的模樣。蔡把中國書畫的氣韻溢水彩之中,其意不止於傳達美感,更用中國的線條筆法,收納澳門獨特的文化建築和風光,其內涵究竟是中華文化象形字體的造型精神。蔡的水彩畫,從來都是毛筆寫出來的一幅幅文化符象。
然而,學習裝置藝術出身的蔡國傑,依然傾情結構剖解和重組。繪畫裝置「玫瑰堂」中,他拆解了畫作裏的線條色塊,讓新的玫瑰堂在立體空間再現,如怪異的不銹鋼盆景。線條亂竄,層次打散再重組,蔡破碎了景物的片面形象,從支解之中展示真正的藝術立場。
同樣地,裝置「權」也重建對土地的理解。自二零零四年,蔡國傑一直進行「半田計劃」,探索資本主義社會中土地界分的現象。他提出,當土地一分為二時,兩邊土地的界線在概念上必然不是交集,而是雙線並置。因此,並置的兩線之間必然存在間性空間,那是一個趨向無限小的空隙。這毫微空隙始終是無人之境,倖免於各種權力場域,猶如邊陲的凈土,沒有歸屬。在過去的「半田計劃」裏,蔡擔任界線管理師,向參與者拍賣地界,詰問土地的所有權和使用權。這次他則化身砌磚工,收集展場外葡國碎石地之間空隙的塵土,鍛成中國古代衡器所用的砝碼。砝碼本稱權,為權衡之器。於是,縫隙的賤土竟能舉足輕重,邊界土地雖處權力之外,也正如此,純粹的權力才得以凝煉其中。
蔡國傑的藝術始終以美包裹理性,承載著剛毅的文化立場和信念,不曾捨棄,或妥協。